吴承恩本《西游记》中主要妖怪之宗教归属
时间:2016-11-05 来源:未知
一、《西游记》中妖怪统计情况综述
吴承恩本《西游记》共一百回，按照章回顺序共有51个主要妖魔出场，其中牛魔王与青毛狮子各出场两次，但是他们两次出场所扮演的角色不一，所生事端也不尽相同，因此《西游记》共有53个主要妖魔与唐僧师徒有过直接冲突，妖魔洞府中的其他小妖暂且忽略不计。
《西游记》中这53个妖怪的来龙去脉作者基本都有交代，按“来龙”分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凡间动物、植物等生物或非生物自行修炼成精，属凡间妖魔；第二类是天上的神仙或是神兽下界为妖，属天降妖魔；第三类是凡人修炼成仙，但与妖魔结合，变得亦仙亦魔；第四类类是孙悟空的心魔。按“去脉”则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被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当场击毙；第二类是被天上佛神收服或领回天庭治罪；第三类得以保全性命或是没有明确交代。
个人认为，书中妖魔的来龙与去脉关系密切，可以说妖怪的出身背景是决定其最后落得什么下场的重要因素之一。凡间妖魔一般是自学成精，或占山为王，或是与能力更强的妖怪勾结为害人间。他们的下场基本是被唐僧的三位高徒处死，包括白衣秀士（白花蛇）、凌虚子（苍狼）、白骨精（千年骷髅）、压龙大仙（九尾狐）、虎力大仙（老虎）、鹿力大仙（麋鹿）、羊力大仙（山羊）、玉面狐狸（狐狸）、大蟒精（蟒蛇）、蜘蛛精（蜘蛛）、美后（白面狐狸）、南山大王（金钱豹）、黄狮精（黄毛狮子）等。另外，有人推测在孙悟空出海学艺时出现的混世魔王以及师徒生二心时出现的六耳猕猴乃是孙悟空的心魔，这两个妖怪也被孙悟空打死了。这些妖怪在《西游记》所有妖怪中占了将近三分之一。
另有27个妖怪是由孙悟空请来助阵的天神收服，而这些妖怪多数是天上的神仙或是神兽私自下界为妖的“天降妖魔”，例如黄风怪（灵山脚下得道的黄鼠）、黄袍怪（二十八星宿之奎木狼）、金角、银角大王（太上老君金炉、银炉童子）、青狮道人（文殊菩萨坐骑青毛狮子）、鼍龙（西海龙王的外甥）、灵感大王（观音菩萨莲花池中得道的金鱼）、独角兕大王（太上老君坐骑独角青牛）、九头虫（万圣龙王的女婿）、黄眉老祖（弥勒佛撞钟道童）、赛太岁（观音菩萨坐骑金毛吼）、青狮魔王（文殊菩萨坐骑青毛狮子）、白象魔王（普贤菩萨坐骑白象）、大鹏魔王（释迦摩尼亲娘舅）、比丘国国丈（南极寿星坐骑白鹿）、地涌夫人（托塔天王义女），九灵元圣（太乙天尊坐骑九头狮子）、玉兔精（广寒宫玉兔）等。他们均受到天庭或是主人的召唤重返天宫领罪。
这27个妖怪中也掺杂了个别的“凡间妖魔”或“亦仙亦魔”之士，他们受到点化而皈依佛门，比如黑熊精（落伽山守山大神）、红孩儿（善财童子）、铁扇公主（皈依佛门修成正果）、牛魔王（皈依佛门修成正果）、多目怪（为毗蓝婆菩萨看守门户）；当然也有几个态度恶劣的妖怪未能享受到上天的恩惠，金平府界的三头犀牛精被玉帝派来的天兵天将追杀捉拿，女儿国的蝎子精被昴日星官施法制服，一命呜呼。
剩余还有11个妖怪，吴承恩在书中并没有明确交代他们最后的结局，这些妖怪有：孙悟空学艺回归花果山后结拜的六个兄弟，包括牛魔王 [1] （平天大圣）、蛟魔王（复海大圣）、鹏魔王（混天大圣）、狮驼王（移山大圣）、猕猴王（通风大圣）、獝贼王（驱神大圣）；唐僧取经途中遇到的第一难，即熊山君、特处士、寅将军；两次驮唐僧师徒渡通天河的老鼋；牛魔王的兄弟、破儿洞的如意真仙。
众所周知，佛教属于外来宗教文化，而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这两种宗教自从在中国出现便香火不断，信奉者众多，其宗教思想也对各朝各代的社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佛教与道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宗教体系，他们所崇拜的偶像、信奉的教义也完全不同。从历史上来看，这两个宗教中的人物虽无大的冲突，但也从未有过明显的穿插交融。然而在《西游记》中，佛道两家却出现了互助互荣、和谐相处的局面。事实上，在吴承恩的笔下，佛教和道教的人物关系已经变得十分混乱，我猜想这可能与吴承恩并不是一个深谙宗教内部体系结构的人有关，毕竟《西游记》是一部神魔小说而并非宗教小说，大部分情节是作者虚构的，因此只要主要人物没有被分错教派，其他座次排名上小失误倒也可以将就；另一种猜测也与吴承恩有关，那便是他的个人信仰问题。《西游记》中比较明显的表现出了佛法的威力是远高于道教法力的，有人因此猜测吴承恩本身是个佛教徒，所以才会屡屡出现佛教“打压”道教或是人物由道教转入佛教的情节；第三种可能是与当时明代的社会背景有关。吴承恩曾在《禹鼎志》的序言中说，他的志怪神话小说均是以神仙鬼怪喻指人间百态，《西游记》也不例外。鲁迅也曾说《西游记》“讽刺揶揄则取当时世态，加以铺张描写”。由此观之，明代出现的“三教合流” [2] 的宗教文化会反映在《西游记》中也是情理之中了。
二、主要妖怪之宗教归属分析
这篇文章主要是从妖怪属性分类，即宗教归属的角度来梳理一下《西游记》中佛道两家的宗教体系。本文第一部分中已经将53个出场妖怪按照他们的“来龙”与“去脉”为他们分了类，其中与宗教关系最密切的当属“来龙”中的第二、三类妖怪以及“去脉”中的第二类妖怪，下面逐一进行分析。
1、黑熊精
唐僧携孙悟空行至观音庙时，孙悟空因卖弄锦襕袈裟而被黑风山的黑熊精盯上，黑熊精趁人不备将袈裟盗走，并大张旗鼓要召开“佛衣会”。孙悟空斗他不过，最后还是由观音菩萨出面收回了袈裟，并收此黑熊精入佛门，命其在落伽山做守山大神。
首先，观音菩萨与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一起被称为佛教四大菩萨；其次，书中所出现的“落伽山 [3] ”并非现今我国湖北武汉的珞珈山，而是南海普陀山，即我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观音菩萨以落伽山为道场教化众生。
因此，黑熊精理应纳入佛教体系。
2、黄风怪
说到黄风怪的来历，前来助阵的灵吉菩萨如此描述：“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到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精油，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却在此处成精作怪。如来照见了他，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但他伤生造孽，拿上灵山。” [4]
灵山的原型是中印度的灵鹫山，如来佛祖曾在那里修行过，也是如来佛祖布法施教的道场。黄风怪在灵山脚下得道，必然是聆听了如来佛祖的教诲。另外，灵吉菩萨即大势至菩萨，佛教四大菩萨加上弥勒菩萨、大势至菩萨、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共同组成了佛教八菩萨。这黄鼠既是受佛祖教诲得道，又是被灵吉菩萨捉回灵山由如来定罪，因此将其纳入佛教体系。
3、黄袍怪
黄袍怪的前身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他与披香殿侍香的玉女私通，但玉女怕玷污了天宫圣境于是下界投生为宝象国公主，而奎木狼也思凡下界为妖，与公主做了13年夫妻。期间因被孙悟空打败而被玉帝召回天宫受罚。
中国古代天文学家为方便天文观测将天空划分为二十八个星区，这二十八个星区又分属四个方位，即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而二十八星宿则是古人根据阴阳五行选择的二十八个星官，分属四方位二十八星区。他们的名称自西向东排列为：东方苍狼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奎木狼属西方白虎七宿之一。关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种神兽，道教有以它们为天神护卫的说法。它们作为道教的守护神，属于道教的神仙体系。因此，将包括奎木狼在内的二十八星宿纳入道教体系。
4、金角大王、银角大王
这两个妖怪原本是太上老君的童子，一个看守金炉，一个看守银炉。后来观音菩萨向太上老君借了这两个童子，令他们在平顶山莲花洞托化妖魔以考验唐僧师徒西去取经的决心。只是因为这两个童子私自偷了太上老君盛丹的葫芦、盛水的净瓶、炼魔的宝剑、扇火的扇子以及勒袍的带子等变作宝物下界，才使得孙悟空拿他们不住，多生了许多事端。最后由太上老君亲自出面说明情况，将两个童子带回天宫。
道教奉老子为教主，尊称其为太上老君，其全称为太清仙境道德天尊。作为道教的领袖人物，他手下的看炉童子自然归属道教体系，这一点不必多做解释。需要注意的是，《西游记》中讲到这两个童子是观音菩萨多次向太上老君请求才借来试探取经人的，再联想到如来佛祖与观音菩萨帮助玉皇大帝收服孙悟空一事，有力地证明了在吴承恩笔下，佛教集团与道教集团之间存在着互助互荣的利益关系。吴承恩一生仕途不顺，他自己十分厌恶官场的腐败。我们或许可以将书中的天庭理解为人间的官场，全书中也不止一次出现过神仙们在天庭中欢饮享乐，而人间的黎民百姓却苦不堪言的情节。再一点是，在道教神仙排名中。包括太上老君在内的“三清”位居玉皇大帝之上，在是在《西游记》中，太上老君变为了玉帝手下一位出谋划策的老臣，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错误。然而纵观全书，吴承恩所写到的佛与菩萨们虽然还存在在个别称谓上有待考证的问题之外，基本的等级还是没有明显错误的。这说明，吴承恩可能不是佛教徒，但肯定不是道教信徒。
5、青狮道人
青狮道人的原形是文殊菩萨的坐骑，他同样是受佛旨差往凡间为妖的。文殊菩萨来收服青狮道人的时候解释道，当初乌鸡国国王乐善好施，如来佛祖便差文殊菩萨去度国王归西以早证金身罗汉，但是国王肉眼凡胎不识菩萨真身，言语冲突之下居然绑了菩萨并将他在御水河中浸了三天三夜，因此如来才令文殊坐骑下界将国王推入井中浸泡三年，以此为文殊菩萨报仇。这就是青毛狮子幻化为乌鸡国国王的缘由。
因此，虽然青狮道人是以道士身份出场，但实际上还是应将青狮道人纳入佛教一派。
6、红孩儿
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由铁扇公主抚养。他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了三昧真火。后来牛魔王令他来镇守号山，于是他便在号山枯松涧火云洞占山为王，号圣婴大王。唐僧师徒路过时，红孩儿施法将唐僧掳走，准备吃唐僧肉。后来他被观音菩萨收服，做善财童子。
话说红孩儿所炼的三昧真火，有以下几种说法：
道家著述之一《指玄篇》 [5] 中说：“吾有真火三焉：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升降循环而有周天之道……”佛教典籍《大智度论》卷五对“三昧”也有提及和解释，即“心注一处不动，是名三昧”，同书卷二十中有“一切禅定，亦名定，亦名三昧”之说。因此，“三昧真火”或是佛道结合的名词，而要炼成“三昧真火”也需有一定修为方可。红孩儿在火焰山修炼三百年，也算是有道行的了。
不过只凭上述分析，还是无法通过红孩儿的看家本领来判断他的宗教归属，但是无可置疑的是他最后皈依了佛门，因此理应将其纳入佛教体系。
7、鼍龙
鼍龙是泾河龙王之子，西海龙王的外甥。泾河龙王违反天条被斩，因此鼍龙由西海龙王抚养长大，并在黑水河修身养性。但是鼍龙却霸占了黑水河河神府，为非作歹。因为掳走了唐僧，孙悟空找到西海龙王处，请来龙太子摩昂做救兵，收服了此龙。
四海龙王是道家供奉的神仙，分别是东海龙王敖广、南海龙王敖钦、西海龙王敖闰、北海龙王敖顺。《西游记》中还出现了一些小龙王，比如乌鸡国的井龙王、碧波潭的万圣龙王，还有此处鼍龙的父亲泾河龙王等。他们较之海龙王等级低，但同属道教龙王体系。
所谓龙生九子，鼍龙乃是西海龙王敖闰舍妹的第九个儿子，是一条小龙，因此应属道教神仙体系中的一员。
8、灵感大王
灵感大王的原形是一条金鱼，在观音菩萨的莲花池中长大。它每日听菩萨诵经修炼成精，并且将一枝未开的菡萏炼成兵器带入凡间为妖，专吃童男童女。唐僧被他抓去后，三徒弟都斗不过他，便请来观音菩萨将其收服。
观音将金鱼精带回普陀山后不知如何下场，但是它之所以修炼出了能耐也是因为听了菩萨的教诲。所以将它纳入佛教体系。
9、独角兕大王
独角兕大王的原形是一头独角青牛，是太上老君的坐骑。他偷了太上老君用来护身的金刚琢，将下界捉拿他的天兵天将的兵器尽数收走。后来孙悟空寻得青牛的主人太上老君，才将其制服。
由此看来，独角兕大王与金角、银角大王师出同门，也应纳入道教体系。
10、铁扇公主与牛魔王
先来说铁扇公主。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有人曾经根据她的这两个名号以及其他的细枝末节推测出她并不是妖怪，而是龟兹国一位出家修行的公主，后来嫁给了印度的佛教体系鸠摩罗什 [6] 。再来说牛魔王。若前者的推测有理，那么牛魔王的前身应是鸠摩罗什。鸠摩罗什的父亲鸠摩炎为印度婆罗门教徒，后来鸠摩罗什皈依了佛教，成为佛教徒。如果猜测成立，那么铁扇公主与牛魔王都应该是佛教徒。然而《西游记》中有只言片语的描述却对上述猜测提出质疑，例如铁扇公主为自己求情时说到“我等也修成人道，只是未归正果” [7] 之言，孙悟空也说过“看你得了人身” [8] 等话，若铁扇公主与牛魔王的前身真的是人，又怎么需要修个“人身”呢？
且不管他们的前身、来历如何，若要看他们最后的结局，则是被哪吒等天兵天将打败之后，乖乖交出了芭蕉扇，由铁扇公主陈词讨饶：“见今真身现象归西，我再不敢妄作。愿赐本扇，从立自新，修身养命去也。” [9] 最终也修成了正果，“经藏中万古流名” [10] 。“罗刹女”、“经藏”等均为佛教名词，另“归西”一词也证明了铁扇公主皈依的是佛教；牛魔王在被哪吒制服后也讨饶道：“莫伤我命！情愿归顺佛家也！” [11]
至此，将这二妖纳入佛教体系。
11、九头虫
九头虫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老龙王的入赘女婿，他与岳丈合谋盗取了祭赛国金光寺宝塔上的国宝，并嫁祸给金光寺的和尚。孙悟空由此与他发生冲突。但是九头虫神通广大，孙悟空和猪八戒在二郎神及梅山六兄弟的帮助下才险胜。最后九头虫被哮天犬咬掉一个头，负伤奔北海而去，多死少生。
《西游记》对九头虫现形时的描述为：“毛羽铺锦，团身结絮。方圆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展开翅极善飞扬，纵大鹏无他力气；发起声远振天涯，比仙鹤还能高唳。眼多闪灼幌金光，气傲不同凡鸟类。” [12] 可见九头虫是一个长有九个脑袋的大鸟，因此九头虫实为“九头鸟”。
传楚人崇凤尚九，曾虚构出九头凤这一神兽，并将其记载到了《山海经》之中，这应该是九头鸟的原型。自《山海经》之后，九头凤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着种种怪名的“九头鸟”。有些古籍中对此有记载，如《太平御览》：“齐后园有九头鸟，色赤，似鸭，而九头皆鸣。”而宋人周密的《齐东野语》中对九头鸟的描述更加符合吴承恩笔下的“九头鸟”形象：“鬼车鸟，俗称九头鸟……世传此鸟有十首，为犬噬其一，至今血滴人家，能为灾咎。”此文献中还描述其形象“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头有九，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西游记》则是在交代九头虫下场时道“至今有个九头虫滴血，是遗种也”。可见，虽略有出入，但碧波潭的驸马九头虫正是神话传说中的“九头鸟”。
既是有深厚中国文化背景的神兽，那么“九头鸟”即使不是道教物种，也定然不会出自佛教；加上在《西游记》中他又是龙王的驸马，因此多少和道教挂钩。在这里就暂且将他纳入道教体系。
12黄眉老祖
黄眉老祖是取经路上十分胆大的一个妖怪。他变化出小雷音寺，自己变幻成如来佛祖的模样高坐莲台座上，又令众小妖变作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以及无数的圣僧道者，生生复制出了一个灵山雷音寺。他骗过了唐生师徒不说，手上的宝物也非常厉害，致使孙悟空请来帮忙的各路神仙都被这妖怪捉走了。后来弥勒佛下界来收服这个妖怪，孙悟空才得知此妖的原形是弥勒佛面前司磬的黄眉童儿，他偷走了弥勒佛的人种袋和敲磬的槌子下界做了妖精。
弥勒佛即弥勒菩萨，为佛教八菩萨之一，他的座下童子，当然也是佛教人物。
13、赛太岁
赛太岁也是一个本领高强的妖怪。他本来是观音菩萨的坐骑金毛犼，也是私逃下界做了妖精，拐走了朱紫国王后达三年之久。事实上，金毛犼又是一个虽然为妖但却是“好意”为妖的神兽。据观音菩萨所说，朱紫国王当年射伤了孔雀明王的儿子，孔雀明王因此要拆散朱紫国王夫妇三年，并让国王染病。金毛犼听了这话后便下界掳走皇后为朱紫国王消去了这场灾难。之所以说此妖本领高强，是因为观音呵斥孙悟空道：“若不是你偷了这铃，莫说一个悟空，就是十个也不敢近身！”由此可见，作为天神的坐骑，金毛犼必须要有高于其他妖怪的本事，否则也枉为“天降神兽”了。
赛太岁应属于佛教人物。
14、多目怪
多目怪又名百眼魔君，是一条修炼成精的蜈蚣。他的两胁下有千只眼，能放万道金光。孙悟空无法制服他，后来经黎山老母指点，请来了毗蓝婆菩萨。毗蓝婆菩萨是昴日星官的母亲，她用一根从昴日星官眼睛中练出来的绣花针制服了蜈蚣精，并把它收回紫云山千佛洞中，命其看守门户。
这里有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毗蓝婆菩萨是佛教中的人物，但她的儿子昴日星官却是道教二十八星宿之一；多目怪现形之前在黄花观做道士，但是之后却跟着毗蓝婆菩萨修行皈依了佛门。在这一环节中，似乎可以看出在《西游记》中，道教的地位是在佛教之下的。
根据多目怪最终的结局，将它纳入佛教体系。
15、青狮魔王、白象魔王、大鹏魔王
在路过狮驼岭时，唐僧师徒遇到了这三个“义结金兰”的大魔头。他们的来头很大，本领也很高。且不说他们是如何阻挠师徒四人西去取经的，先来看一下他们三个的背景。《封神演义》中提到，当年攻打万仙阵时，文殊广法天尊（文殊菩萨）收了截教 [13] 的青狮，普贤真人（普贤菩萨）收了截教的白象，慈航道人（观音菩萨）收了截教的金毛犼。很明显，在这一章节中，青狮魔王和白象魔王便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坐骑下界为妖，而青毛狮子则是第二次下界了。这两者最后的结果不必多说，自然又是被重新召回天宫受罚去了。剩下个大鹏魔王，他最终由如来佛祖亲自收服命其皈依，可见他的来头。如来佛祖说，开天辟地之时所生的飞禽之首——凤凰育生了孔雀和大鹏，孔雀将当时已经修成丈六金身的如来佛祖吞入腹中，后来如来剖开孔雀脊背而出，这样在形式上孔雀与如来便构成了母子关系 [14] ，而与孔雀同母的大鹏也就成了如来的娘舅。
如此，将此三魔纳入佛教体系。
16、比丘国国丈
比丘国国丈原本是南极仙翁的坐骑白鹿。他下界为妖之后，收狐狸精为女儿并将其变为了如花似玉的美女献给了比丘国国王，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比丘国的国丈。这白鹿精倒是没有捉了唐僧吵着要吃唐僧肉，而是经常用小孩子的心肝做药引子，以此来寻求长生不老。孙悟空又一次行侠仗义，决定为民除害。只是南极仙翁及时赶到，解救了白鹿精。
南极仙翁是道教著名的神仙之一，在道教中的全称为南极生长大帝统天元圣天尊，在民间便是人人熟识的老寿星。他的坐骑白鹿应该属于道教神物。
17、地涌夫人
地涌夫人的原形是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因为在灵山偷吃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而改名为半截观音。当时李天王与哪吒奉佛旨捉拿这个妖精，但没有伤她性命。妖精为了感恩拜李天王为父，拜哪吒为兄。后来她再次为妖，唤作地涌夫人，在陷空山无底洞中兴风作浪。既是李天王的义女，自当由李天王父子下界捉拿归案。
托塔天王，在佛教中被广泛认为是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多闻天王。但很明显《西游记》中的李天王是一个颇具中国文化特征的神仙，并且在中国历史上确有其人，俗家姓名为李靖。李靖乃是唐初名将，因其战功显赫，至晚唐时期他已经被渐渐神化。明代的许仲琳著《封神演义》，书中将李靖描写为商朝陈塘关的总兵，因为他的儿子哪吒闹海，便逼死了哪吒。哪吒复生后找李靖寻仇，燃灯古佛将玲珑宝塔赠与李靖收服哪吒，从此后李靖便有了“托塔李天王”之称。后人有时也会将托塔李天王等同于佛教的多闻天王，这一点是有待考证的。李天王的儿子哪吒也是在道教和佛教典籍中都有记载，但是根据有些学者的考证，“哪吒”这个名字是一个舶来品，且更多出现在佛经中。这样看来，李天王与哪吒的原型应该出自佛教。况且，托塔李天王的大儿子金吒侍奉的是如来佛祖，二儿子木吒是南海观世音的弟子。因此即使李天王在《西游记》中是玉皇大帝手下的一员神勇的大将，也不能因此将其纳入道教体系，毕竟李天王一家与佛教的渊源更深一些。
那金鼻白毛老鼠精在灵山脚下得道，与先前黄风怪的经历极其相似，加之她拜李天王一家为长，自然也应该将其纳入佛教体系。
18、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名元圣儿，是一头九头狮子。他趁狮奴酒醉酣睡逃到凡间的九曲盘桓洞，成了六头黄狮的头儿。
太乙救苦天尊也是道教著名的神仙之一，他的坐骑九头狮子同主人一样，属道教。
19、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
之所以将这三个妖精也单拿出来探讨其宗教归属，是因为孙悟空与四木禽星 [15] 有几句对话。“斗木獬、奎木狼、角木蛟道：‘若果是犀牛成精，不须我们，只消井宿去罢。他能上山吃虎，下海擒犀。’行者道：‘那犀不比望月之犀，乃是修行得道，都有千年之寿者……’” [16] 因此这三头犀牛精虽是凡间妖怪，但却与其他妖精不同，本领是否高强暂且存而不论，只一句“修行得道”便可知他们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可能即将与神仙挂钩。
这三个犀牛精的下场各不相同，一只被井木犴当场咬死，一只被留在金平府府堂镇库，一只被献给了灵山如来佛祖。想来佛祖定然不会将那犀牛处死，应该是令其皈依了佛门，所以单看第三只犀牛的结局的话，这妖精应纳入佛教体系。
20、玉兔精
玉兔精原本是广寒宫捣玄霜仙药的玉兔。当年广寒宫的素娥 [17] （天竺国公主的前身）打了玉兔一掌，于是玉兔下界到天竺国，变作公主模样，将真公主赶出王宫来报一掌之仇。但她得寸进尺竟然想要招唐僧为驸马，吸取唐僧的真气，因此惹怒了孙悟空。他们二人打斗之时，太阴星君和姮娥仙子及时赶到使玉兔精免于一死。
太阴星君是月神，有人将太阴星君与嫦娥等同是错误的。另外，《西游记》中的姮娥仙子即是指嫦娥仙子，但姮娥仙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在收服玉兔的这一章节中，孙悟空对太阴星君说“敢烦太阴君同众仙妹将玉兔拿到那厢” [18] 云云，以及“那太阴星君转仙幢，与众嫦娥收回玉兔，径上月宫而去” [19] 一句可知，随太阴星君下界收妖的“姮娥仙子”不止一个。而当猪八戒看到众仙子之后色心大起，跳上云端他抱住的是“霓裳仙子”，说与霓裳仙子是旧相识，我想这才应该是老版《西游记》电视剧中嫦娥的原型。
月亮上的诸神应为道教的散仙，玉兔也被包括在内，因此玉兔精应被纳入道教体系。
到此为止，《西游记》中的26个不管是来龙与宗教有关或是去脉与宗教有关的妖怪已经分析完了，外加一个出现在女儿国中的蝎子精虽然也是由孙悟空请来的昴日星官制服，但因为这个凡间妖怪当场死亡，所以也无所谓与宗教有关了。总结以上27个妖怪，有15个妖怪被纳入佛教体系，9个妖怪被纳入道教体系，3个妖怪与宗教无关。总体还是偏重于佛教。
三、小结
《西游记》中的宗教体系混乱是十分明显的，但是实际情况是，佛教和道教自从在中国并兴之后，本来就不是相互之间完全没有渗透和影响，比如观音菩萨这个角色，佛教和道教中都有供奉，包括前文中提到的李天王父子也是。在我看来，吴承恩显然在写书时就没有想要将佛道两家分割明白的打算。整个《西游记》故事中，所有角色就被分为两大块，“上边的”和“下边的”。“上边的”都是有法力的角色，“下边的”都是受制于“上边的”的角色。当然，这篇文章中很多推断难脱断章取义之嫌，若要得出更加精准、更具有说服力的结论，上述如此简单的分析还是远远不够的。
附录：
铁扇公主与牛魔王身份推测（有删改）[20]
推测
首先从《西游记》里可以知道，这铁扇公主不是妖怪，如果是什么花草鸟兽成了精，孙悟空肯定早就一眼看出来了，可孙悟空到翠云山上后夸翠云山“千年古迹，万载仙踪。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颇有些仙气。孙悟空到积雷山摩云洞找牛魔王，对玉面狐狸精说是铁扇公主派来请牛魔王的，牛魔王当时怀疑说：“我山妻自幼修持，也是个得道的女仙”，可见虽然牛魔王可能是个妖精，可这铁扇公主却是由人得道的。孙悟空到翠云山，向打柴的樵子打听：“有个铁扇仙的芭蕉洞，在何处？”那樵子笑道：“这芭蕉洞虽有，却无个铁扇仙，只有个铁扇公主，又名罗刹女。”
这罗刹女为什么称自己是公主呢？如果铁扇公主是罗刹女自己给自己起的美称，可西游记里有名有号的女妖精也多得有几十个了，没见有哪个自称什么公主，白骨精被叫做白骨夫人，而不叫白骨公主，荆棘岭上的杏树精自称杏仙，也不叫红杏公主。可见这罗刹女的公主名号必然有些来由，要么得道前是某国的公主，要不然就是得道后成了公主。
这罗刹女肯定不是玉皇大帝的女儿，难道是某位天王的女儿？也可以肯定不是。孙悟空是有名的“地里鬼”，不管妖精的主人是谁，肯定追到门上去。岂不见白毛老鼠精仅仅是托塔天王的义女，李天王就被孙猴子缠得没有办法，帮了忙还落了不是。这罗刹女倘若是某位天王的女儿（不管是真女儿还是认得干女儿），她老爹早被孙悟空闹来帮助除妖了。再者《西游记》上也未见牛魔王一家和天上有什么往来。
所以罗刹女得道前必定真的是某国的公主。那么她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呢？又是在哪个朝代得道成仙的呢？
第一点，铁扇公主跟牛魔王成亲，肯定是在孙悟空大闹天宫以后。孙悟空当年做美猴王时，他们当初七兄弟聚义，老大就是牛魔王，号称“平天大圣”，“日逐讲文论武，走杯传觞，弦歌吹舞，无般儿不乐。”老牛若是成了家室，哪里有这等闲工夫跟一帮狐朋狗友玩乐？再说，若是牛魔王那时已经结了婚，孙悟空岂有不认识大嫂的道理？
第二点，这铁扇公主是成仙以后和牛魔王结的婚，还是结婚以后又成的仙？成仙以后便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这尽人皆知。也就是说，成仙以后肉身的年龄就始终是成仙那一刻的年龄。从西游记里看，铁扇公主出场时是妇人的妆扮，可见铁扇公主是结婚后成了仙的。并且红孩儿出场时还是六七岁的模样，可见这娘俩是当年一并成的仙。想象当年的情形大概和刘安的“鸡犬升天”差不多，老牛甭管用什么手段，从哪里弄来了仙丹，或者就是他自己炼出来的罢，给老婆和儿子服用了，结果就成了铁扇公主和红孩儿。
《西游记》里大战红孩儿一回中，火云洞的山神土地告诉孙悟空说，那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三昧真火”，神通广大。这里三百年或者是取其成数，可能红孩儿只修炼了二百多年也说不准，我们就算它是三百左右五十年。
如此说来，这时间就好算了。大闹天宫的时间《西游记》里说得明白，“王莽篡汉时，天降此山，下面压了个神猴”，那是公元8年。牛魔王遇见铁扇公主必定在此之后，娶妻生子肯定更晚一些。唐僧取经在贞观年间（公元627—649），“太宗皇帝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送唐僧出城”，西天一路走了十四年，西游记中大战红孩儿是第四十回书的事，除去前十回介绍孙悟空出世和唐僧的身世外，可见遇见红孩儿时西天路唐僧师徒走了有三分之一了，大概花了不到五年时间，算来是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从此往前推三百年，那是在公元344年。因此，红孩儿的得道时间也就是说铁扇公主得道的时间就在公元344年前后五十年，即公元294至公元394年之间。
有了这个具体的时间范围，那我们就可以在历史上去查找铁扇公主的真实身份了。前面说了，铁扇公主是某位君主的真正的公主，并且她得道的时间是公元294-394年之间，以中国古代史学家的严谨，某位公主去出家修行，肯定要记录在册，不会出现遗漏。公元294-394年间，正是晋朝，西晋惠帝到东晋孝武帝。
古籍记载
翻阅《搜神记》、《女仙传》和《比丘尼传》，虽然有几个公主成仙的记载，如秦闵王女、吴王夫差小女（名曰紫玉）、睢阳王女等，可事迹不合；另外还有一些公主出家的，如“有练公主”是梁武帝的女儿，达摩祖师的四大弟子之一；北魏宣武帝元属的女儿永泰公主在中岳嵩山“出欲入道为尼”，隋炀帝的女儿南阳公主出家修行，可时间又对不上。此外还有宋太宗的女儿、宋真宗的妹妹申国长公主削发为尼，同时还带动了“密恭懿王女万年县主、曹恭惠王女惠安县主凡三十余人，皆随出家”，事情虽然轰动，时间上这就差得更远了。谁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条不起眼的史料记载吸引了人们的注意。《资治通鉴》上记载“建元十八年（公元382年），九月，秦王（苻）坚以骁骑将军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域征讨诸军事，与凌江将军姜飞、轻车将军彭晃、将军杜进、康盛等总兵十万，铁骑五千，以伐西域。”临行前，苻坚对吕光说：“朕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朕甚思之。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
这鸠摩罗什原为一个印度婆罗门教徒之子，后来皈依了佛教，曾卜居西域诸王国之一的龟兹（今新疆库车）。他父亲名叫鸠摩炎，其祖原籍印度，世代相国，将嗣相位时舍俗出家，东度葱岭，到达龟兹。龟兹王听说他舍弃荣华富贵而修道，心里十分敬佩，亲自郊迎，尊为国师。龟兹王有个妹妹，年方二十，聪慧超群，过目能诵，一见鸠摩炎，心生爱慕。龟兹王得知，即迫使炎与其妹成婚，婚后生罗什。鸠摩罗什后来在这里也娶了当地一位已经出家修行的公主；当时在西域并不严格奉行僧侣的独身生活，因此鸠摩罗什也生了孩子。
真相大白
看到这里，真相大白，一切水落石出。很明显啊，这“鸠摩罗什”乃是梵语kumarajiva的译音，“鸠摩”是姓，“罗什”是名。“鸠摩”、“牛魔”，读一下，发音是不是很像啊，还有“罗什”、“罗刹”，是不是也很像啊？原来这铁扇公主罗刹女就是嫁给鸠摩罗什的龟兹国的公主啊，因为是“罗什”的媳妇，所以自称为“罗什女”，中原内地的译音不同，给叫成了“罗刹女”。想着“罗刹”是西方鬼国的名字，其国民貌丑且凶，而铁扇公主端庄娴淑、温婉大方，怎么会自称“罗刹女”？龟兹国的这位公主可能叫“铁珊”或者“缇莎”什么的，龟兹国地近火焰山，而《西游记》里也有提示，说红孩儿是在火焰山修行的，估计实际上就是在龟兹，红孩儿当时如此弱小，铁扇公主肯定要照看，那地方又异常炎热，铁扇公主经常拿着个大芭蕉扇给孩子扇风，结果被人传说成了拿着个芭蕉扇的仙人，到了内地，就给叫成“铁扇公主”了。
